小号平方

【DV】Jumping on the Bandwagon

Sum：父亲和叔叔在血脉关系之上竟然还有着点别的什么，对此Nero完全不能接受。

*标题取自Bandwagon Effect（乐队花车效应）

*是和阿鲁 @安定的Ludan 的口嗨整理，文章部分内容直接选自聊天记录，合作产物。

 

 

这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拜访。

时间临近午餐时分，盛夏的阳光下整条街道亮得发白，Nero站在街角的垃圾箱后面，手里的一打罐装啤酒还散发着凉气。在他面前的就是霓虹灯尚未亮起的Devil May Cry事务所，而年轻人却没再向前移动半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分钟前Nero就站在这儿了，那时候事务所门口有辆车刚刚停稳，车头冲着他的方向。挡风玻璃后面正副驾驶上的两个人正双双皱着眉头，嘴巴一张一合看起来在说话，副驾上梳着背头的那个看起来要更不耐烦一些。

又在吵架了。Nero心想。

谈话又进行了几个来回，最终驾驶座上的男人率先闭了嘴。他对着身边的人瞪眼，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看起来有些不甘心地扭过半边身体去够后排座位上的什么东西——旁边那人却趁着这时抬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Nero心说不好，难道在车里也能打起来？

下一秒发生的事却完全颠覆了他对这两人关系的理解。

没有出现男孩预想中的武力场景，Vergil——他的父亲——只是借着手上的动作将自己弟弟拉近了，然后吻了上去。

不是额头或脸颊，这个亲吻好似理所当然一般落在了Dante的嘴唇上。主动方阖着眼睛，神色平静；被偷袭方的侧脸被前发遮住看不见表情，肢体上却没有反抗。

Nero手里的啤酒应声落地。

尽管不是玻璃瓶，这一下的声音还是很响，不远处车里的两人立刻就松开对方看了过来。Nero呆愣在那儿，角度关系，他先和Vergil对上了视线，接着才是Dante。而前者的神情比起刚才亲吻同胞弟弟时甚至没有一点儿变化，后者则瞬间换上了可以称得上是露骨的惊慌失措的脸。

灼热的空气经过鼻腔被急促地吸入再呼出，男孩连眼睛都忘了眨，只觉得喉咙口突然没由来地干涩得厉害。

这古怪的隔街对望只持续了一瞬，Dante快速反应过来去解安全带，Vergil没动，而Nero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的大脑现在无力负担任何与人在语言上的交流，眼下自己还能动用舌头准确发音的单词就只有FUCK。

……对，FUCK。

街角的垃圾箱后面只剩下一打还透着凉气的啤酒。

 

——————

 

眼见着银发男孩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Dante立刻侧过身子去开车门，不料屁股还未离开座椅，肩膀就被身边的人按住了。

肩上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行动受限的恶魔猎人倏地扭过头看向他哥，眉眼里满是焦急：“干什么？”

Vergil答不上来，他顿了一下，将视线投向先前Nero所在的街角，手上的力气反而加重了。

“你干什么？”Dante皱起眉头再次问道，语气不是很好。

“你要去追他？”Vergil终于开口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Dante脱口而出，“我得和他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

“就……”Dante语塞。是啊，解释什么？‘你刚刚看错了’还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误会才需要被解释，而这事并没有什么辩解的余地。

“把门关好。”Vergil提醒自己愣神的弟弟，“你那边在漏冷气。”

 

Dante看上去有些迟疑，但仍然，他关紧车门并重新靠上椅背。“我们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回去，”他还是坚持认为至少该把Nero先带回来，“拎回事务所，他如果想发脾气也好有个对象。”

“‘发脾气’，”Vergil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组，眼睛在思考中微微眯起，“你预想他会发脾气？”

Dante皱着脸冲他哥摊手：“那你认为他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真高兴你们合得来’？”

“我没那么说，”Vergil认真反驳他，“我只是觉得去追那孩子不是个好主意。” 

Vergil在处理除了与弟弟相关的绝大多数事情时都冷静异常。像眼下这个情况，Dante几乎可以肯定他哥和自己一样，都被Nero的这次突然拜访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同的是，他急得恨不能现场开魔人走空路去追他落荒而逃的侄子，而男孩的亲生父亲却可以像个不相干的旁观者一样端坐在车里给他分析利弊。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纯当刚才那幕没发生过？”Dante无法赞同他哥的判断，“就这么让那个小鬼满脑子自己亲爹和叔叔搞在一起的画面，然后一个人跑回家？”

他盯着Vergil的脸，表情是少有的严肃：“我们得做点什么，Vergil。我们是大人，大人意味着责任。”

如果放在平时，Vergil恐怕会毫不留情地对Dante这套言论冷嘲热讽一番——看问题过于片面直观，而且都四十岁了，居然还会标签化事物。

但现在确实不是时候，Vergil沉吟了几秒，没有对弟弟的话提出异议。相反的，他缓缓靠上椅背，提出了一个新的角度：“就假设你成功把Nero拽回来了，你打算和他说什么呢？”

Dante眨眨眼，半犹豫着开口：“也许……关于他看到的那些，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也知道那种儿童动画，虽然是用画面讲故事，但配合着旁白能让小孩更容易看明白。”

“‘看明白’……”Vergil立刻接话，“所以你是希望他在听完你的解释后能理解我们的关系。”

“不是！”Dante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道。当然不是，谁都知道这愿望有多不切实际，以至于他从未想过。短暂的停顿之后，恶魔猎人郑重摇头，“……不是。”

他哥是对的。就算自己现在追上Nero，动用某种手段——比如五花大绑——将人带了回来，那小子也不会听进去一个字的。最好的结果恐怕是他们兄弟两个双双被问候一遍祖宗十八代，然后挨一顿胖揍，再目送男孩摔门而去。

如果门还在的话。

Dante懊恼地叹了口气，他放松身体，后脑勺抵上座椅靠背。“现在怎么办？”男人将视线停留在车顶一块来源未知的污渍上，喃喃问道。

“如果你是在问我的意见……”Vergil偏头看着他弟弟的侧脸，“我们等。”

Dante也歪过脑袋看他，眉毛挑得很用力：“你认真的？”

这只是个习惯性反问，Vergil当然是认真的，他从不开玩笑。

果然对方沉默着点了点头。

家庭事宜上，Sparda家双子的笨拙程度几乎难分伯仲。此时此刻，Dante却不得不承认，尽管Vergil这些年在人间社交的总时长还抵不上自己的一个零头，但他兄弟是对的。

如果不是Nero自己想听，就算他们追去Fortuna也无济于事。

 

“这简直像是在等死刑宣判。”恶魔猎人耷拉着眉毛长叹一口气，脱力般趴上方向盘，两手插进头发胡乱揉搓了几下，“那么多可以告诉那小鬼的方法，我们却偏偏选了最糟的一种。”

Vergil看着阳光下对方那一头被揉乱的蓬松银发，也跟着不动声色地从鼻间叹息了一声，当他再开口时，语调莫名柔和了不少：“也许吧，但不管用哪种方式，最后的决定都得由Nero来做——接受或不接受。”

对此Dante苦笑了一声：“如果他不接受呢？”

“那又怎么样，”Vergil毫不犹豫地反问道，“难道你今晚就会去睡沙发吗？”

他弟弟从方向盘上抬头翻了他一眼，嘴巴却诚实得很：“……才不会。”

这就行了。Vergil解开安全带：“现在去后备箱拿冰淇淋，冷藏箱里的冰块不够撑那么久。”

 

——————

 

操。

他亲他了……没错，他亲了他，嘴巴那儿，一点也不像弄错的样子……这玩意叫什么来着，接吻？——啊操他们的！

难以置信，他那个好像除了自己个儿谁都不喜欢的父亲——Vergil，居然也会用嘴巴做一些吃饭说话之外的事。

——而且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弟弟，Dante。

操蛋的Dante。

 

Nero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一路过来都是瞪着眼睛在走，现在两只眼睛都干涩得厉害。

 

[他们会上床吗？]

 

“啊——操！”男孩咒骂出声。不止为自己不受控制的脑袋，更可怖的是，在这个念头跳出来的同时，画面正在成形。

他早该知道的，这两个人关系没那么简单。

没有谁家双胞胎兄弟每次见面就要打个你死我活，而且回回都是要毁灭世界的阵势。那两个人一年前从魔界回来时Nero本来还担心了好一阵子，怕放他们一起待着会出事，为此他三天两头就要找借口跑一趟DMC事务所。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一点问题。

Vergil说话不再那么咄咄逼人，Dante也放弃了在各种事情上对他哥有意为之的挑衅。仿佛是在魔界达成了某种和平协议一般，双子二人用一种古怪的平衡取代了那些要死要活的打斗。

至少Nero是这么认为的。

 

棒极了。

至少他现在知道，狗屁的和平协议，那两个人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厮杀，发泄力气罢了——而且不是别的哪里，是该死的床上！

也不管自己走到了哪里，Nero重重地一屁股坐在路边，两手胡乱在头上搓着。

刚刚车里两人的神情此刻仍清晰的呈在他脑袋里，或多或少都算得上是震惊的表情……该说值得庆幸吗，好歹他们不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

但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人想着要告诉他？

哪怕是喝了点啤酒的家庭聚餐之后，醉醺醺的叔叔走过来对他说：“嘿小子，你知道吗，我和你爸搞在一起了。”——这场面带来的冲击都好过眼下发生的事，至少他们还能想着要通知到他这个“家人”……

……

……所以呢，就假设真有这么回事，他能接受吗？

 

——不，当然不行，怎么可能！抛开同性不说，他们是兄弟，亲兄弟——再具体一点，是曾经共享一个母亲肚子的双胞胎兄弟。哪怕放在别人身上，兄弟乱伦也不是什么旁观者听完笑笑就能迅速接受的家庭小矛盾。

更何况他们是他的叔叔和父亲。

乱七八糟的念头拧成一根无形的绳子勒得人窒息，Nero甩甩脑袋，顶着烈日重新站起身。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儿坐了有一会了，而Dante仍然没有出现。

回忆起刚刚男人和自己对视时的表情，男孩打赌对方大概有一肚子的话想解释（虽然Nero并不准备听）。而不管那人跟上来之后有什么样的开场白，Nero都已经打定主意，要先狠狠揍他一顿。

年轻人现在太需要殴打个什么东西发泄一下了。

然而现在看来，他在这条马路边坐了少说有十五分钟，却仍不见那个不着调的恶魔猎人的身影。

——Dante根本没有追过来。

 

新的怒意占据了Nero的大脑，他将牙咬得咯吱作响，在心里为前几分钟的自己感到不值。

看看，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是怎么想的。和其他所有决定一样——知道你是他的血亲却假装陌生人；为了重新获得力量追上门来夺走你的手臂；随便打个招呼就一前一后跳下魔界去拯救世界——

没人在乎你的看法。

 

男孩环视四周开始寻找最近的公车站牌，他得去长途巴士站买票回家。

回他自己家。

 

——————

 

Kyrie送完了今天份的面包，又抽空去了趟孤儿院，下午时分才回到家里。房子大门没有锁，女孩一边回忆着是否自己早上忘了锁门一边跨进屋，这才看见了门廊那儿Nero换下的鞋子。

“嗨Nero，”她将顺路去便利店买的东西在客厅茶几上放下，带了点儿疑惑柔声问道，“我以为你今天去Dante和Vergil先生那儿了？”

男孩有些沉闷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我改主意了。”

“为什么？”Kyrie在浴室门口探头，看见她的小男朋友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螺丝刀，眉头紧锁。身旁洗衣机的侧盖被拆开，几个零件正静静地躺在一边。女孩不得不补充了一句以示关心，“洗衣机怎么了？”

“你上次不是说甩干的时候有震荡声吗，我想大概是传动皮带松了。”Nero抬手用手腕擦掉额边的汗珠，看着仍旧不太开心，“重新拧紧就行了。”

“谢谢。”Kyrie走到他身边依样坐下，侧过头打量着男孩汗涔涔的侧脸：“但你只回答了我第二个问题。”

Nero紧盯着洗衣机内部的那些齿轮，手里的螺丝刀举起又放下，他深呼吸，脑袋和肩背在空气被挤压出去的过程中缓缓佝偻下来。“Dante和Vergil……”他模糊不清地小声嘟囔着，“……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Kyrie眨眨眼，有些不解地开口：“我以为他们是兄弟？听你们说的，好像中间隔了很多年没有见面，但看起来关系还算不错。”

男孩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指甲有意无意地抠着螺丝刀手柄上起皮的部分。他支吾着，犹豫着，最终像是喝苦药一般咬牙道：“我今天在事务所门口，看到他们……在……亲吻……”

“噢……”女孩愣了一下，她歪过头，语气里带了点儿试探：“我倒是没想到他们关系有这么好——”

“不，不是那种亲吻！”Nero打断她，他始终不敢看Kyrie的脸，两只耳朵此时已经红透了，“是接吻，情侣才会做的那种……”

“我到了门口，看到他们俩在车里——我亲眼看到……”男孩卡住说不下去了，他丢掉螺丝刀，两手扶上前额，像是不愿再回忆起那些画面，“老天……太恶心了。”

Kyrie睁大眼睛，显然也被这件事吓到了。两人都安静了有一会儿，女孩才重新开口：“……在那之后，你做了什么？”

没有回答，Kyrie不得不小小地催促一下：“Nero？”

“……我跑掉了。”男孩低着头闷声道。

“你离开了？”

“我当然得跑，他们也看到我了——你不能指望我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什么的，我能做的就只有跑掉，而且越快越好。”

对此Kyrie没有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Nero的侧脸。

Nero停顿了几秒，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只是不敢相信，他们是兄弟，兄弟——而且是双胞胎——我现在根本搞不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Kyrie两手环过自己的膝盖，歪着脑袋轻声问：“你是这么想的？”

“这是重点不是吗？”年轻人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犹疑，偏过头和她对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难道我不该在意这个？”

“我……”Kyrie张了张嘴，决定如实相告，“我不知道。”

果然在听到这个回答后Nero立刻少见地拔高了嗓门：“什么叫你不知道，这世界上哪有人会对着自己兄弟动心的？”

“但是Nero，”女孩提醒他，“就算你说他们是兄弟，Dante先生与Vergil先生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吗……”她斟酌着措辞，“我是说，他们之间大概没有那种生在普通家庭中兄弟之间会有的联系。”

“而且如果你仔细想一想，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比他们要长得多……”

“这不一样！”Nero无法相信自己女朋友居然在这种时候选择帮那两个不负责任的半魔讲话，他的音调持续走高，“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真正的血缘关系！”

话刚说完，他却对上了Kyrie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他刚才说漏嘴了什么秘密一样。

“干嘛？”男孩皱着鼻子嘀咕。

“这个嘛……”Kyrie尾音带笑，“我都不知道你也会在意这些规矩。”

Nero赌气地将脑袋撇到一边：“为什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Kyrie微笑着伸出手去，将Nero还沾着油污的左手轻握住：“我知道我曾经说过再没有比你更像人类的人了，但事实是，Nero，你比那要特别的多。”她等了一会，果然男孩有些不情愿地看了过来，这才继续说道，“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却选择用善意去面对这世界，即使它曾待你不那么友好……”

说着她收紧手指，紧紧牵住了Nero的手：“……正因为如此，我才相信你大概比谁都清楚，被当作‘不同’来对待的感受。”

Nero低头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眼睛眨了又眨，却一直没有吭声。半晌，大约是脑袋终于将这些话都消化完了，他才闷闷道：“……为什么你一副理所当然就接受了这件事的样子？”

Kyrie连忙摇头：“才没有。相信我，我仍然很惊讶。”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又笑了下，“但那可是Dante先生，他总是让我惊讶。”

这倒是。Nero哼了一声。

紧跟着女孩又展开微笑：“而且这倒也解释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我知道Dante先生喜欢红色的衣服，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回想起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印象中他的样子总是黑白的。”Kyrie露出可以被称为释然的表情，“现在的他终于是彩色的了。”

就好像从里到外终于完整了一样。

Nero没再开口，只有拇指轻轻摩挲着Kyrie的手背。

空气再次陷入沉静，Kyrie半起身挪近了些，在这个闷热的夏日午后挤在Nero身边，小声问道：“你会再联系他们的对吗？”

一句话又唤起了年轻人早前因为不被重视而燃起的怒火。凭什么是我，Nero心想，被当场撞破的他们甚至都懒得追上来解释一下，现在还要我主动贴过去致以问候？

“我暂时没心情处理这事儿……”最终他这样嘟囔了一句。

Kyrie倒也没再勉强什么，她点点头表示理解：“那就慢慢来吧。”说着她才又转换了话题，“晚上吃海鲜意面好吗？”

男孩撅了噘嘴，跟着垂了下脑袋：“嗯。”

“那你要来厨房帮我剥虾。”

 

——————

 

Nero按指示到达目的地与对方的恶魔猎人碰头，没想到等在那儿的是Lady。

异色瞳的女祭司后人看到他时却没有表现的惊讶，只是提起放在脚边的火箭筒重新背好，带了点儿小俏皮冲他眨了眨眼。

“你知道是我？”

“抱歉啦，我的线人比较多，提前认识合作伙伴也是老习惯了。”Lady掏出墨镜戴上，“走吧，‘搭档’？”

 

恶魔猎人单干的是多数，而当有人带着大单子上门时，中间人便会根据猎人的实力酌情考虑，看是否有必要联系同行给他们临时组个小队——像这种需要同时叫上Nero和Lady的任务，要么是魔王再世，要么是政府公差。

谢天谢地，Vergil现在大概正躺在家里睡午觉。

 

“嘿Nero，我听Morrison说，你这个月连着拒掉了他两单生意？”女猎人一边以可怕的速度轰炸着头顶的Pyrobat，一边和Nero扯起了家常。

Nero侧身躲开对方一枚歪掉的火箭炮，支吾着答道：“嗯……我不记得有两单。”

“我还听说他找你的都是和那边那对白痴兄弟的合作委托。”Lady一炮轰飞了最后一只朝自己扑过来的Hell Antenora，这才转过身来，“所以，让我猜猜——他们俩又惹你生气了？”

你的线人可不是一般的多。男孩在心里小声嘀咕，嘴里还是不情愿地承认道：“算是吧……”

Lady耸了耸肩：“我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呢，这次又怎么了？”

Nero收起湛蓝玫瑰，同时摇头：“没什么。”

“说说看，”虽然已经是多见少怪了，Lady还是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能让你躲他们躲了一个月，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

 

Nero不想做大嘴巴，虽然他仍然在气头上——这一个多月来没人上门，甚至没有电话。从魔界回来之后就聒噪异常的Dante居然可以一个月没有消息，Nero原本被Kyrie的劝慰平息了一些的怒火再度熊熊燃起，不巧的是，唯一可以面带微笑倾听他暴躁发泄的好伙伴Nico上个月就离开Fortuna去Minos进修了，中间只打过两次电话回来，而Nero觉得这不是件适合在电话里说的事。

男孩只好憋着气躲开了所有可能会遇上他父亲和叔叔的场合，原本以为这样就能有更多时间和空间让自己冷静一些，不想这事却一刻未从他脑袋里消失过。

他觉得自己快被憋疯了。

 

“我上个月有回去过一次。”

他记得Lady和Sparda双子是老相识，具体多久以前认识的他不清楚，但曾经有几次碰见三个人都在场，看Vergil待Lady的态度，似乎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熟稔一点。

“结果撞到他们俩在车里接吻。”

所以这大概不算家丑外扬。

Nero嘟嘟囔囔说完这句话，却半天没等来Lady的回应，他侧头，正好撞上对方疑惑的目光。

“……？”Lady用眼神示意他继续，“然后呢？”

搞什么鬼。Nero眉间拧起个疙瘩：“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接吻！这还不够吗？”

女人愣住了，眼里的不解在思索中逐渐变成了了然。

“哦……”

“原来你不知道。”

——？

“你这是什么意思？”Nero的声音立刻高了一个八度，他僵硬地扭动脖子，“你知道？”

Lady难得地迟疑起来：“这个嘛，是的……？”她感觉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

果然男孩立刻咋呼开了：“难以置信！他们告诉了你，却一直瞒着我，所以我到底在他们眼里算是什么……”

“嘿……嘿！Nero，冷静点好吗？”Lady按住他的手臂，抓紧解释道，“没人告诉我，我就只是……一直都知道，我以为大家都知道的。”

“怎么，你想说你是自己猜出来的？”Nero递给她一个“少扯了”的眼神，根本没打算接受这个说法。

出乎意料的是，Lady反而严肃起来，口吻也不那么温和了：“如果你认识他们够久的话——是的。”

Nero被噎了一下，只好无言地瞪回去。

两人站在铺满了恶魔尸块的野地里僵持，刮过的风里还满是低等恶魔血的恶臭。最终Lady还是输给了男孩的倔脾气，她叹了口气：“我想我今天说漏嘴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来一点儿。”说着冲Nero歪了歪脑袋。

“咖啡？”

 

 

故事不长，且开端即是高潮。考虑到其中一位主角缺失数年，使得这个故事的大部分内容都成了另一位主角的独角戏。

Nero提出了疑问，如果只有一个人，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的呢。

你什么时候见过爱情可以用文字描述了。餐桌对面的女人笑得狡黠。

呃。男孩对“爱”这个字眼吐了舌头。

但这是事实。你真该见见那时候的兄弟俩，浑浑噩噩不说，还向着不同的方向钻牛角尖。我有时候都怀疑，他们只是为了惹恼自己的兄弟故意这么做的。

但当他们站在一起时，哪怕是对立面，那些浑噩都消失了，他们眼里就只剩下对方。

“所以你看，”女人缓慢地转动手里的马克杯，“你没法把Sparda双子的关系归类到任何一边，他们就是他们。”

是彼此存活的意义，也是彼此的骨头。

“在我的认知里，除了‘爱情’，我找不到其他的词了。”

Nero机械地端起自己那份已经冷掉的热巧递到嘴边，半杯喝完之后，他才做了个深呼吸，小声道：“为什么这些事他们也没告诉过我？”

Lady摇头：“这对Dante来说可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笑了一下，“你大概不知道，他有多高兴能在Fortuna找到你。”

“找到我……”男孩从鼻子里哼哼，对这个说法表达了小小的不满。

“老实说，如果我是你的话，大概现在就会冲到事务所去给那两个臭男人一人一拳吧。”女人叉起最后一小块起司蛋糕，“你是家人，你有权利这么做。”

“……”Nero放下杯子，对着杯底的巧克力沫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

 

第二天早上Nero到家的时候，得知Nico昨晚刚回来，现在人在车库。

这算得上年轻人最近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之一，他颠颠地跑去车库想给许久没见的合作伙伴来个热情的招呼，却看到对方已经躺在了车底，正叮叮当当地在敲打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烟味，Nero抽动了两下鼻子，难得没觉得厌恶。

“嘿Nero。”听到他的动静，女技师活力满满的声音从车底传来。

“嘿。”Nero忍不住露出微笑，“进阶班上起来如何？”

“棒极了，那帮老东西……你永远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大师。”Nico蹬着地板撤出了车底，嘴里的烟快燃尽了，“话又说回来，我才一个月没在，这美人就破烂成这样了，你到底有没有用心照顾她？”

Nero靠坐在引擎盖边上，随口敷衍道：“算是有吧，至少还能开。”

“还能开可不是我定的标准。”Nico挥了两下扳手佯装威胁，随即就发现了男孩的心不在焉，“怎么了，没吃早饭？”

Nero被她跳脱的脑回路气笑了：“你就只能想到这个？”

Nico从滑板上坐起身，边在兜里摸烟边冲男孩没所谓般耸了耸肩：“你的心思除了Kyrie可没人猜得透，我就假装一下。”

还是一样教人生气。Nero撇嘴翻眼，但闹归闹，憋了这么久的事他必须得一吐为快：“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点事情。”

“有屁快放。”Nico叼上烟。

“Vergil和Dante，他们两个某种意义上……搞在一起了……”

女人低头开始在大大小小的工具包里翻打火机，一边不怎么专心地含糊问道：“搞在一起，搞在一起干什么？”

“拜托Nico，平时看你满嘴跑火车都没个停……”Nero提了点音量，“搞在一起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一起啊！”

“等下。”Nico猛地抬头，烟屁股粘在她嘴唇边摇摇欲坠，“你是说我偶像和他哥……？”在得到Nero的白眼肯定后，她不禁惊呼出声：“——我操太吊了！他们可是亲兄弟，你确定吗？”

“我亲眼看见的好吗？”

“你亲眼看见的？！”

此时Nero脑海中自家老爸和叔叔糊在一块的画面已经被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冲淡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他终于可以用不那么情绪化的态度来复述这件事了。

从那打啤酒开始，一直到双子多年前的过去，伴随着故事最后年轻人稍显疲累的叹气声，Nico将第五根烟的烟蒂拧灭在鞋底。

“老天。”女人从烟盒里摇出新的一根，“你们家情况可真够呛的。”

Nero发出干巴巴的笑声：“谢了。”

Nico将烟点燃，吸了一口之后将烟拿在手上：“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你有仔细听我说吗？”男孩抱怨道，“一个多月了，那两个人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你还问我有什么打算？”

“听起来好像你很期待接到他们的电话。”

“Fuck you.”

女技师笑得大声：“我戳穿你了是不是？我敢说，那边的两兄弟也在等你的电话，而且比你要焦虑的多。”

对此Nero只是哼了一声。Vergil，焦虑？简直像个世纪冷笑话。

“不过亲兄弟哎，wow，还是双胞胎。”Nico回味着这件事最初的劲爆点，叽里咕噜地又念叨起来，“不愧是我偶像，对着自己一样的脸都能硬起来——”

“嘿！”Nero打断她，“你他妈的能闭嘴吗！”

“别像个未成年似的。”Nico满不在乎道，“不过我倒没想到遗传性性吸引这玩意居然还真有其事。”

“什么？”Nero的表情像吃了苍蝇，却依然忍不住要追问。上帝保佑，人类为什么要有好奇心。

“遗传性性吸引，怎么，没听过吗？”女人又抽了口烟，“多年没见的亲属成年后再相见很容易发展出浪漫关系——虽然大部分都是兄妹或者姐弟——但我估计恶魔大概不在乎性别什么的。”

Nero嫌恶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好转，相反的，他不自觉地站离Nico又远了点：“我操这可太恶心了，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多看点书吧臭小子。”

男孩连连摇头，而不等他再做出点回应，Nico叼着烟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她歪过头，语气多了调侃：“说老实话，你第一次遇到Dante或者那个V的时候，就没有点莫名的小悸动？”

——

Nero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攒的脏话都要在今天一天用完了。

 “没有，没有，没有。天啊Nico，你去进修了这么长时间就学了这些东西吗！”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你也没必要连着我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Nico笑得呛了烟，却一点不落地将脸涨通红的Nero看在了眼里，“我尽量正经一点。”

“不过也是啦，换成是我，看到自己老爸和他兄弟搞在一起，大概已经失智到跑出去环游世界了吧，真是这辈子也不想再和他们见面了。”想到自己的父亲，Nico不自觉露出点苦笑，停顿了几秒才又重打精神道，“不过幸运如我，没有你们家这种奇怪的亲戚啊哈哈哈——嘿那是我最喜欢的杯子！”

Nero只好将捏在手里的咖啡杯又重新放下，气呼呼道：“你这叫正经吗？亏我还想着你能给点中肯的建议。”

女人摊了下手：“我已经给了——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成年后和父母关系破裂的人又不在少数。而且他们确实有错在先，事情发生之后也完全没想着要联系你解释什么的……像你说的，‘不在乎你的看法’。这可是很恶劣的态度哎，你闹脾气也是理所应当的好吗。”

Nico终于从滑板上站起身，她走到陷入了沉默的Nero身边，和他肩并肩靠在车门上：“我知道Kyrie和Lady的态度让你觉得很困惑，但她们也有她们的理由。要我说的话，不管是接受还是老死不相往来，听起来都是不错的主意。”

说着她吸掉最后一口烟，雾气被缓缓吐出，又逐渐消散在空气中。沉寂之后，Nico歪过身体轻轻撞了下仍然在发呆的Nero的肩：“反正记着，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Nero扭头看着半掩的车库卷闸门下漏进来的阳光，忽然觉得先前心中一直未曾熄灭的怒意在这一刻终于冷却了。

“谢了。”

 

——————

 

Nero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渡口。

他原先明明在车库和Nico聊天，那之后大嘴巴女人说没睡好要去补觉，于是他在车库里收捡一番后，溜溜达达就出了门。

现在好了，他连轮渡票都买了，甚至没和Kyrie打招呼。

只是有个地方他得去一趟，错过今天他怕自己就不再有这个勇气了。

 

仍然是夏天，一样的天气和街角。

上次自己扔在角落里的啤酒早就不见了，而谢天谢地，这回没有恶魔猎人在门口倒车。

Nero顶着耳边剧烈的心跳声摸上大门把手，门没锁，大厅里空荡荡的。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这才听到右手边厨房里传出了一点细碎的动静。

年轻人循声过去，看见Vergil站在碗橱那儿正在冲滤纸咖啡。听见他的脚步声，手里拎着开水壶的男人没能回头，只是不咸不淡地问候了一声：“下午好，Nero。”

Nero突然就不知道手该放哪儿了，他将掌心的汗尽数擦在衣角上，嘴里磕磕巴巴地应道：“嘿……”

“父亲。”

 

Dante不在家，Vergil也没说他去哪了。说实话，只用对付双子中的一方着实让Nero松了口气，虽然留下的这个要更棘手一些。

厨房添置了餐桌，甚至还铺着桌布。Nero坐在那儿，看沉默不语的Vergil将方糖和牛奶一样样摆上餐桌，自己面前的咖啡还滚烫，他尝试着寻找这场“家庭会议”的切入点。

“有段时间没见了。”

Vergil端着自己的杯子在他对面坐下：“是的。”

Nero低头，佯装在观察杯子里沿圈的咖啡沫，努力让自己听上去随意些：“一切都还好？”

他父亲却认真的盯着他，语气听起来也很正式：“是的。”

老天，但凡他爸能稍微学一点Dante的玩世不恭……Nero在心里大口叹气，知道切入正题的任务已经毫无悬念地落在了自己头上：“听着，关于上次的事……”

“……”桌子对面的男人仍然一脸认真，一点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年轻人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Dante一直在努力想找一个正确的时机。”

Nero甚至懒得掩饰自己语气里的嘲弄：“所以当着我的面在车里亲热是最好的时机。”

Vergil第一次在这场谈话中错开了目光：“那是个……意外。”

谢天谢地它是。

“行吧，那么第二个问题……”男孩搅动咖啡，感受到尚未融化的方糖时不时和勺子碰撞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我，至少和我把这中间的……你就不觉得我值得一个解释吗。”

Vergil的手指不自觉轻敲了几下杯子，他斟酌了一会，最后简短说道：“我们觉得，你可能需要点时间。”

“‘你们’。”Nero用很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所以真的变成‘你们’了是吗……”

这只是个短暂的走神，他很快又回到原来那个问题上：“你这话只能说给自己听。我感受到的可不是被给与了什么狗屁空间，而是忽视，你明白吗？就好像你们根本不在乎我的看法一样，而且这点从一开始就没改变过。”

男孩尽量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紧绷，也许他失败了，但那又怎么样呢，厨房里的餐具能到现在还保持着完好无损就已经是他努力过的最好证明了。

Vergil坐在那儿，似乎花了点时间才听明白了Nero的指责。末了，他只是端起不再那么烫嘴的咖啡抿了一小口，平静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真奇怪。

早上的时候Nero明明还对着Nico的奇怪造句冷嘲热讽了一番，但眼下，他居然真的看到了‘Vergil’和‘焦虑’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于是他想着，大概不该如此为难自己的父亲。

咖啡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可以入嘴的程度，桌上的小曲奇也很好吃。父子俩在古怪的静默中对坐了一会，Vergil才又开口。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Nero原本确实有很多问题，但如今他父亲真的问起了，他却发现自己的问题已经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从不同的人那里得到了答案。他张了张嘴，表情甚至还带着点自我怀疑：“……事实上，没有。”

“很好。”Vergil简单接受了他的答案，“那么，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吗？”

情况一目了然，突然的造访通常伴随着做好的决定。

但Nero恨透了他父亲的这种从容不迫。刚刚对话中Vergil展现出的不冷静只停留了几秒钟，现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又变成了一直以来那副刀枪不破的欠揍模样。

原本准备好的演讲稿在他嘴里拐了个弯，他不轻不重地将手里的杯子放下，隔着桌布也能听见“咚”的一声：“如果我说不行呢？”

“如果我说，我没法接受你们的关系，它是错误的，是悖德的，你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年轻人几乎是赌气的，“这个答案是你想听的吗？”

 

“那么我会说，我接受你的不接受。”

Vergil奇怪地像是松了一口气，也搁下了手里的马克杯。

“但这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他依然是我弟弟，你也依然是我儿子。”

Nero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发现里面没有失落。

男孩稍微有点儿不甘心。

“但你们在那之上的关系？”

Vergil毫不退缩地回望着他。

“我仍然会在这里。”

 

 

“真是个大混球。”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父亲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他的打算，继续吓唬对方毫无意义。Nero向后瘫靠在椅背上，却没由来地感受到了这一个多月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最后，他决定捂住耳朵走一次Lady的套路。

“你爱他吗？”

是有效的，Vergil甚至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面前杯底的咖啡再又看向Nero，意识到自己躲不开这一记直球。

但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

“Dante在厨房门口。”他尽可能小声。

“我知道，”他儿子龇着牙笑得开心，“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问。”

前任魔王发现有必要让新捡来的儿子认识到自己的耐心限度：“别太得寸进尺了，Nero。”

“我会把这个当做‘YES’的。”男孩继续挑衅他的家长权威，但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管怎么说，你们得保证，别当着我的面有什么……反正一切保持原样！”

Vergil站起身：“你去和他说。”

“上次是你先动手的。”

“……”他父亲手脚极快地收拾了杯子端到水池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去客厅Nero，我想他大概会想留你吃晚饭。”

于是Nero也离开了座位，并假装转身的时候没看见有红色的衣角从厨房门口一闪而过。

“那我得先给Kyrie打个电话。”他这样说着，准备去客厅接受一个来自家人的拥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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